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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赵妩瑕柳树林逢场作戏 苟思君百里外飞鸿寻情

第二天吃过早饭,范廷簇拿着头天晚上给郁金香写好的回信到邮电所去交,正好碰上邮电所的小吴在柜台上分发信件和报纸。他抬起头来一看是范廷簇就说道,“范同志,这里正好有你两封信,你要不来,我就给你送过去了。”

“我看看,是哪里来的,交一封,收两封。”

小吴随意看了一眼信封,说道,“都是一个地方,只不过是两个单位,一个是陆军医院,一个是地区邮电局。”小吴说着,顺手将信递给了范廷簇。与此同时,范廷簇也把回郁金香的信交给了小吴。范廷簇拿着信告别了小吴,自个儿回到了粮管所的住处。

来自地区邮电局那一封,自然是伊然美给他的信了。那么,来自陆军医院那一封会是谁呢?他先拆开陆军医院那一封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廷簇,你好!

“你一定不会想到我又给你写信了,我得感谢郁金香,是她给了我这样一个绝处逢生的好机会。她已经热情主动地告诉我了,她要把你让给我,真的,你不要不相信,是她亲口给我说的。听了这个消息,我好几个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红,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想,她告诉了我这个消息以后,她一定会来信告诉你她的这个迫不得已的决定吧。说实话,她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这种爱情颠簸的经历,我是亲身感受过了的。

“所不同的是,郁金香对于你,是忍痛割爱,情非得已。而别人对于我,是无情抛弃,有意为之。虽然在形式上各不相同,但是在情感折磨上却是一样的痛苦。也许我不该告诉你,现在的郁金香,和过去的郁金香,已经判若两人。性格变得格外的孤僻。精神萎靡,寡言少语。清瘦的脸上,整天笼罩着厚厚的阴云,看不到一点儿笑容。廷簇,我只尝过被别人不只一次地无情抛弃的滋味,没有尝过不得已而忍痛割爱的痛苦,现在看到郁金香的情感折磨,大概也跟我所经历的痛苦是一样的吧,所以,我没有嘲笑她,讥讽她,而是很同情她。

“廷簇,我绝对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既然你跟郁金香之间的爱情不得已而终止了,你还是接受我对你的爱吧(当然不是乞求)。一个人可以没有幸福,但不可以没有爱情。因为爱,是人类社会至高无上的精神境界,是最纯洁最神圣的精神追求。就连没有语言表达能力的普通动物,都有求爱的本能,更何况我们是有思维能力和语言交流的高级动物。

“假如这个社会没有了爱,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你是不难想象的吧。我以为我对于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我们都是出生在农村的倍受社会歧视的同样被人看不起的‘乡下人’,除了我们之间的同等条件之外,虽然我有一份军职工作,有不算理想的固定收入,但我年龄比你大几岁,用我的优势填扑我的缺陷,我们也该算是平等的了。其实,年龄大一点没有什么不好,她更懂得体贴关心她所爱的人,同时也不是她本人的过错,因为人人都是要老的,只是时间早迟而已。

“假如你认为我有工作你没有工作的话,这个很好办,我辞了工作就是了。全国那么多农民,不是同样生存在农村吗?我有的是力气,干农活我也很在行。说了半天,归根结底一句话,我可以不要工作,但我不可以没有男人。你不要笑话,这是人的生理本能所决定的。也许你会说:世间那么多男人你可以去找啊,何必非要找我不可呢?你错了,因为世间的男人不可能我都了解,我都熟悉。

“我只了解你,熟悉你。我以为,只有你才是我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如果你还想脱离农村,寻找出来工作的机会,那我就等你,一直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意愿,希望你能直言相告,然后我会尽快安排时间来看你。若有困难,我会尽力帮助你。郁金香做得到的,我也能做到;郁金香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决不是空话,我会用行动来证明。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我决心报复曾经无情抛弃过我的那三个臭男人的计划,已经十分圆满地实施完毕。我敢断定,在他们以后若干年的生活当中,不但没有办法保持一个圆满的家庭,而且在也找不到床第上的乐趣。手段是稍微过份了一点,谁叫他们那么无情呢!

“好吧,就此收笔,希望收到你的回信。

遥祝健康愉快

苟思君 敬上

一九七一年二月十二日”

范廷簇看完了苟思君的来信,他又拆开第二封信。这第二封信是伊然美给他写的。

“廷簇,你好!

“从你们那里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写完邮电所的那篇通讯,报社又组织我们到别的单位去采访了一段时间,回来后正忙于整理采访笔记。现在有一点时间,就此机会给你报个平安。

“上次到你们那里采访邮电所的先进事迹,感谢你们的周密安排和热情接待。除此之外,我要特别感谢你给了我一个与你单独见面的机会,尤其要感谢你接受了我的请求。无论你是出自真心,还是虚情假意,我都不在乎。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现在比之过去要成熟得多、坚强得多了。无论生活中发生什么意外的变故,不管情感受到怎样的挫折,我都能经受得起,在也不会出现感情脆弱,精神崩溃,思维混乱,情绪紧张乃至于发生精神病之类的问题了。

“当然,生活中也经常会有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地区报社已经给我所在的单位协商,准备把我调到报社做专职新闻采访工作。结果,单位不放,借口说我还没有转正,还是一个长期临时工。并且还说,我的写作专长是我到他们单位以后,是单位培养的,单位需要我这样的人才。我的天,单位何时培养过我?这条路明明是你给我指出来的,是你鼓励我朝这个方向发展的,是我自己利用工作之余勤学苦炼,模仿钻研学出来的,怎么会是单位培养出来的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坚持继续奋斗。我在搞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除了不断提高新闻采访写作水平之外,我还要向文学创作方面发展,我不信有了专长,会没有用处。现在,我开始学习短篇小说的创作和散文、诗歌的写作。先把这方面的基础打牢了,在向长篇小说、电影文学剧本创作方向发展,我不信我这一辈子,就写不出一点象样的东西来。

“上次采访邮电所先进事迹写出来的那篇通讯,也许你在地区小报上已经见过,希望你多提意见,以便我在今后的写作中提高。

“上次你答应我的请求,你可以随时改变你的主意,我决不难为你。虽然过去我为你做了不少的事情,可是,我在住院期间你已经给了我加倍的补偿!我很感谢你给我提示了许多生活方式,使我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感到特别的充实和愉快。

“好吧,就此打住,下次在写。

“谨祝健康愉快!

伊然美 速草

一九七一年二月十五日”

范廷簇看完了伊然美的来信,刚把信纸放在床头边上,赵妩瑕就拿着刊登了郝梦多怎样抓计划生育工作的那篇通讯的报纸上楼来了。一脚跨进门,就兴奋不已地说道,“范哥,你看,这篇文章登出来了。”赵妩瑕一边说着,一边就将报纸递给了范廷簇。

“好哇,赵妩瑕,祝贺你,”范廷簇接过报纸,“多写点类似有分量的文章,扩大你在社会上的影响,你想脱离农村的机会很快就会有了。”

“真的呀,范哥,那我要真心感谢的第一个人就是你。”赵妩瑕激动地说,“如果我真的有了那一天,我会毫不犹豫地心甘情愿地嫁给你。”

“算了吧,赵妩瑕,”范廷簇心不在焉地说“你要是真的有了那一天,你连范哥都不会叫我一声了。”范廷簇停了片刻,接着又说道,“你不骂我就很够意思了。记得不,肖美玉走了以后,你就一直在骂我,巴不得把我杀掉,以解你的心头之恨。”

“范哥,你就不要在跟小师妹计较了嘛!说真的,我是一直在恨你,在骂你,我还恨不得把你杀掉,然后砍成几块拿去喂狗”。

“看看看,我没有冤枉你吧!”

“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有多难受?你不帮她,她肖美玉有这个机会,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所以,我就只好拿你出气了。你答应帮我了,我不是就没有骂你了吗?叫你范哥,我都不知叫了几万回了。”

“好哇,你嫌叫烦了,是不是?”范廷簇有口无心地说,“那我叫你赵姐,你帮我脱离农村,好不好?”

“你这不是逼公鸡下蛋吗”?

“你这个比喻不恰当,应该说叫母鸡打鸣”。

“好啊,范哥,你把我当成母鸡,那你就是骚公鸡喽”!

“你自己说的哟,不是我说的哈,不然你又说你吃亏了”。

赵妩瑕一听,才知道自己把自己说来套进去了。于是笑骂道,“范哥,你真坏,占了人家的便宜,还怕对方听不懂,还要给人家挑明。”

说笑一阵,范廷簇才言归正传道,“赵妩瑕,说真的,只要你能这样继续坚持下去,脱离农村的时日离你就不远了。说不定啊,你走了我都还在这里待着。”

“范哥,我绝对听你的。”

“只不过,你走以后,又会有更多的人骂我,正如肖美玉走了你骂我一样。”范廷簇遗憾地说,“我离开工作队也就更快了。”

“你怎么会离开工作队呢,一方面你帮助我们修改加工了工作队的材料,使其能够在全县加《编者按》转发,给公社和工作队的领导长了脸,另一方面帮工作队培养了人才,假如我也能离开农村,就为县上输送了两个人才,无论怎样,也不应该让你离开工作队的呀?”赵妩瑕天真无邪地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范廷簇说,“这句话出自三国魏人李康的《运命论》里。意思是说,一棵树子高于普通的树林,大风首先吹倒的必然是它;沙堆高于水中的沙滩,大浪掀翻的必然是它;你的才能高于普通的人,首先受到嫉妒的也就是你。”范廷簇进一步解释说,“尽管我处处谨小慎为,比如我和你写的稿子不署我的名字,就是这个原因。但是,领导还是觉得我这个人讨厌,因为下属永远不能比领导能力强。所以,他的想法就超出了常规,就不会让我长期在一个岗位上工作,更不会轻易让我摆脱他的控制。他要是让我走的话,我早就走了,何至于还在这个地方。”

“真的呀,范哥,那你还在这儿干啥呀,有了机会都不放你走,你还等什么机会呢?”赵妩瑕惊鄂地说。

“剩下的话,我就不能在说了。”范廷簇无奈地说,“在说了,我不在这儿,谁会愿意教你写作呢,你不会希望我马上就滚蛋吧。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还是多想一点开心的事吧。”

两个议论一阵,转眼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还没有出门下楼,赵妩瑕就请求道,“范哥,我有个请求,你能不能答应我?”

“什么请求,你说。”范廷簇问。

“你答应我,我才说。”

“那好,我答应你。”

“午饭之后,我想要你陪我出去走走。”赵妩瑕恳切地说,“我跟你接触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有单独陪我待过,我好象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你说。”赵妩瑕说完,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范廷簇想了想,“好吧,我答应你,我确实没有单独陪你待过,你没有说错。”

“说话算话,不许变卦。”赵妩瑕笑着警告道。

这时,范廷簇有意识地把目光集中到了赵妩瑕的身上,只见她圆润饱满的额头下面,长着一双特别传情而又善解人意的眼睛。圆圆的眼珠,宛若两个又黑又亮的在盘子里滚动着的玻璃球。每一根黝黑闪亮的眼睫毛,都无不透出令人陶醉的柔情蜜意。葱头儿一样的鼻梁,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鼻翼两侧,十分对称地一边镶着一个小酒杯。若隐若现的几颗美丽的雀斑,仿佛印染在酒杯上的含苞欲放的腊梅

嘴唇不薄不厚,适中得恰到好处。下颌则象一个树上挂着的成熟透了的水蜜桃。整个美丽的一张脸,给人一种永远不会令你忘记的美好印象。赵妩瑕被看的不好意思了,才腼腆地说道,“你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呢,难道不认识了吗?”范廷簇虽然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由于赵妩瑕由嫉妒肖美玉引发的几次对范廷簇的冲撞和无理的纠缠和吵闹,给范廷簇留下了深恶痛绝的印象,所以,一直没有认真细致地看过她一次。

“好吧,我们下去吃饭,吃了饭,你说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范廷簇无话找话地说。

午饭过后,范廷簇小声对赵妩瑕说,“是去你的寝室,还是到我的宿舍?”

“不。”赵妩瑕很干脆地说,“既不去我的寝室,也不到你的宿舍,我们到外面去,走远一点,免得有人干扰。”

“那好吧,你说去什么地方?”范廷簇口不由心地说,“你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就是了。”

赵妩瑕带着范廷簇,先是朝着公社机关方向的田埂路上走,快到公社机关的大门口了,又折下来绕了一个丁字拐,接着在爬上公路走了一段,又走下公路,穿过一片狭长的庄稼地, 朝着河边的柳树林走去。两人刚走进柳树林几步,范廷簇就说道:“赵妩瑕,既然是来这儿,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呢,从粮管所直接走下来不就得啦?”

“你才傻哟,范哥,不这么绕一下,你不是不打自招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人家我们到这儿来了。”赵妩瑕表现出十分神秘的样子,“只要有人看见你到这儿来,说不说都知道你是到这儿来谈情说爱的”。

“照你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到这儿来谈情说爱喽”!

“也是,也不是”。

“怎么讲”?

“说是,有谈情说爱的内容;说不是,就是向你表示诚心诚意的道欠。”

“道欠用得着跑这么远么,粮管所里面就可以说了嘛!”范廷簇不以为然地说。

“那只是附带的内容,更主要的是谈情说爱。”赵妩瑕毫不隐讳地说。

“小师妹,算我求你了,如果真是谈情说爱,那我劝你趁早不要开口。”

“未必谈恋爱还有真假不成。”赵妩瑕不管三七二十一,“谈不谈是一回事,谈不谈得成,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话还没有出口,你就叫我趁早不要说了,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你要剥夺我说话的权利吗?”赵妩瑕质问范廷簇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范廷簇感觉得出赵妩瑕的话语中隐藏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范廷簇只好软了语气说道,“小师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丝毫没有讨厌你的感觉。我只是被爱情折磨的死去活来,可以说已经逼得我走投无路了。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孩子,为什么总是这门容易动感情!就像体温表一样,才有几分钟的热气,那温度就上去了, 我真的有这么招人喜欢吗?其实,你们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都不把自己当人看。郁金香、苟思君、伊然美”,他本来还想在加上一个肖美玉,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忍了回去。

“那些我不管,我只问你喜不喜欢我?”赵妩瑕很直率地问。

范廷簇为了摆脱赵妩瑕的纠缠,立刻回答道:“不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你还教我学写作,不喜欢你还一个劲的帮我;不喜欢你还把我从公社上接到粮管所来;你明明喜欢我,你还说不喜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赵妩瑕一边诉说着,一边拿无比传情的眼睛紧紧地看着范廷簇。

“那是你三番五次求我教你写作的呀,赵妩瑕,老实给你说,我帮你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你求我的。现在好了,为你做了好事,反到成了我的罪过了。”范廷簇鸣冤似地急促而又口吃地接着说道,“帮你,是为你创造条件,让你尽快脱离农村的呀,怎么,我辛辛苦苦帮你,反到帮出麻烦来了。”

“那么多人需要你帮,你怎么不帮,为什么只帮我一个?”赵妩瑕哭了起来,“你明明在深深地爱着我,你偏要说不喜欢。”赵妩瑕越说越伤心,紧紧地握着范廷簇的手,把泪人儿似的脸贴在范廷簇的胸口上,“自从抽到工作队以来,就没有一个人关心过我,也没有一个人帮助过我。只有你才关心我,只有你才帮助我。你不喜欢我,你关心我干啥?你不爱我,你帮助我干什么?”赵妩瑕一边说,一边抽泣,丰满的胸部,把范廷簇压得憋气。

“问题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居然会来得那么突然。”范廷簇仿佛被当头一棒,“连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我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我是别人吗?你心里真的没有我吗?你说的没错,是来得突然了一点。可是,可是你给过我机会吗?”赵妩瑕得理不饶人,两只手轮番捶打着范廷簇的胸前,“好多次,好多次我想向你表露我的心迹,可是,你都不给我机会。你对别人又耐心得很,对我,总害怕我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你知道我的心情么,你理解我的苦衷么?”

“好了,小师妹,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有什么话,慢慢说。”

“可惜我不是男子汉。”赵妩瑕还是抽抽噎噎地说,“实话告诉你吧,背着你我都哭过好多回了。今天上午不是听你说你要离开工作队了,我还不打算告诉你呢!”

范廷簇安慰了一阵,赵妩瑕才把搂着他的手松开,然后背靠柳树,坐在他对面的草地上。

“小师妹,这么给你说吧,我不但没有丝毫讨厌你的意思,而且我还很喜欢你的性格。虽然你有些时候爱耍小孩子脾气,但是,你的心很明亮,很清彻,很纯洁,也很阳光,什么阴暗的、肮脏的东西,一概都没有,这是一般人很难得的。”范廷簇说了不少赵妩瑕的优点之后转而又说道“可是赵——妩——瑕,”他把赵妩瑕三个字的字音拖的长长的,然后又接着说道,“我要给你说清楚,我帮助你,辅导你写作,不是为了得到你什么,完全是出于兄妹般的同情,也是为了让你尽快脱离农村创造条件。

“生活上对你的关心,也是我做师兄的应该做的事情,因为我们既是同乡,也是同学和校友。我们在一起工作和生活,彼此关心也是应该的。你们女孩子最大的弱点,也可以说是致命的弱点,就是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感觉到了一点亲人般的温暖,感情上就产生波动,就简单而轻易地萌发了爱情,所以,你们女孩子轻易吃亏上当,就吃在这上面。”范廷簇为了说明他的见解的正确性,于是又滔滔不绝地说道,“世间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既有光明的一面,又有阴暗的一面。人也是这样。

“一般情况下,光明的一面很容易展示出来,而阴暗的一面,往往是隐藏得比较深的。不到情非得已的时候,你是很不容易觉察到的,比如自私、冷漠、贪婪、无情,甚至残忍等等。”范廷簇说了一阵,又觉得只讲这些现象还不够,还应从怎样观察、识别和判断这些现象教给她一些方法。于是,又接着前面的话说道,“我们这才相处多久,一年的时间都还不到,我的真实面目你就看清了。什么时候才能看清一个人的道德情操高下,只有在根本利益发生尖锐冲突的时候,才会暴露无遗地表现出来。

“比如县上给了一个招干的指标,竞争的对象只有你和我。如果我把这个指标心甘情愿地让给了你,那我就值得你崇敬了。可是,我不但不让给你,我还要通过其他手段把这个指标牢牢抓住,居为己有,弄得你什么希望都破灭。那时,你还会觉得我好吗,你还会产生对我的爱吗?所以,恨一个人很简单,只需要一件闹心的事情就足够了。但是,要深入熟悉一个人,要全面了解一个人,那就需要时间来仔细观察,需要生活经历来加以印证。”

范廷簇为了说服赵妩瑕,进一层说道,“小师妹,我之所以愿意帮助你,关心你,绝不是为了讨好你,或者说得到你的爱,因为我已经有了女朋友了,情况你都是知道的。正是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我才一一表示了拒绝 。趁现在你才处于感情的萌发阶段,赶快把她收进你心灵深处的笼子里,静下心来好好地学习写作,这样对你一定是有好处的,师兄绝不会整你”。

范廷簇本来想说拒绝了肖美玉,可是他又想到赵妩瑕本来不知道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于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接着又申明道,“不过,你放心,我会一如继往地关心你,帮助你的,直到我离开这儿为止。同时,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谅解和宽容。”范廷簇还没有说完,赵妩瑕又伤心地哭了起来:“我不听,我不听,我只要你,别的我一概不要”。

“对你说了这么多,我岂不是白说啰”!范廷簇内心几乎发起火来,但他还是强烈地控制住心里升腾起来的火焰,“小师妹呀,你一向毫不退让的性格,怎么一下变得多愁善感了呢?”范廷簇坐在赵妩瑕的对面,背靠柳树,两眼看着她湿润的眼睛,“我说你呀,实在是太可爱了,发起脾气来的时候活象个恶鸡婆,动起感情来了又象个观世音,真是鲜明的可爱!”

“可爱么,可爱你为啥要拒绝我。”赵妩瑕嘴硬心软地说,“在我的生活经历中,只有我拒绝别人的,没有别人敢拒绝我的。你要不信,就称二两棉花去(访)纺一(访)纺。”

“我信,我信,象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是没人敢拒绝的。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你一定要体谅我的难处”。范廷簇哄骗她说,“假如我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一笔可观的收入,有一套可以为你创造幸福的本领,那我就非你莫属了。”

“半瓶醋,你不要在花言巧语的哄骗我,我知道,你是在找借口来拒绝我”。赵妩瑕真的生气了。平时,她不会把范廷簇叫成半瓶醋的,自从她潜心向范廷簇学习写作以后,她也知道该尊重别人,一般情况下都是尊称为范哥范哥的,而且还故意把声音喊的甜甜的,现在她叫起半瓶醋来了,“你哄骗别人可以,哄骗我可是不行,我是不会轻易相信你的鬼话的。”

“小师妹,你不要感情用事,或者说意气用事,好不好,你听我说 ……”

范廷簇还没有把话说出来,赵妩瑕就用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你又想编筐打眼找些话来搪塞我。”赵妩瑕仍然双手捂住耳朵,眼睛盯着范廷簇,两只脚急速地跺着地说,“我就搞不懂,为啥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就这么难。”

“妩瑕,这个问题很简单,我来给你回答。”范廷簇不假思考地说,“一是你没有选准对象,二是你没有把握好时机,如果你把这两者的关系处理好了,保证你会水到渠成。”

“屁话。你说我没有选准对象,我为啥不爱别人偏偏爱你。”赵妩瑕反驳说,“你都要离开工作队了,我还不向你挑明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我看不到你了,才来找你吗?”

“不,妩瑕,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范廷簇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妩瑕又抢过话头说道,“我什么不明白,你无非就是想说我不该爱你,对不对?那你到是给我说说,我该爱谁去,你说啊,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赵妩瑕说到气头上,顺手抓起一把干枯的树叶,照着范廷簇扔了过来。

“妩瑕,你在这样胡闹,我就走喽!”

“你敢走,你走了我就跳河。”

“你想跳,你就跳吧,反正这河面上又没有盖子。”范廷簇话音还没有落地,赵妩瑕“呼”的一声站起来,就朝河边跑去,真的要跳河去了。范廷簇急速地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后背领口,才算停了下来。这时,赵妩瑕的右脚已经踩在了河堤上,只须身体一跃,就跳下河了。

这时,不知范廷簇哪来的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身不由己地一下子就把赵妩瑕的手紧紧抓住,担心赵妩瑕会掉下河去似的。赵妩瑕也顺势偎依在范廷簇的胸前,两只湿润的圆溜溜的眼睛,深情地望着抓住她两手的范廷簇。两人就这样静默了一两分钟,范廷簇才把抓住赵妩瑕的两只手松开。可是,赵妩瑕并没有松开抱着范廷簇的手,依然还在紧紧地搂着,两道满含期盼的目光,仍然还在直勾勾地对视着范廷簇。“你刚才不是要我跳河么,你怎么又不让我跳啦?”赵妩瑕虽然在质问范廷簇,但声音里却充满了无尽的柔情。

“你今天怎么啦,性格一下子变得这么浮燥起来?”范廷簇毫无顾忌地说,“刚来工作队那阵,你是极端的看不起我的哟!怎么现在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啦”?

“不瞒你说,那个时候我真的看不起你。”赵妩瑕说到这里,还故意加重了语气,“而且不是一般的看不起,而是很看不起!”赵妩瑕也不掩饰对范廷簇的鄙视,“那个时候不是我一个人看不起你,而是全队的人都看不起你。瞧你那副灰头土脸、阴死倒阳(即缺乏朝气)的熊样,谁还想看你一眼!每逢大家遇到高兴的事时,别人嘻哈大笑,手舞足蹈,你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闷逼吃豆芽(即不说话的意思),一瞧见你那个恶心的样子,心里就一百个反感!”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通过肖美玉的升迁,才发现你是一个很不简单的角色。我敢打赌,她肖美玉没有你在暗中给她乍起(即帮助的意思),她风光得起吗?”

“看看看,你又扯到肖美玉身上去了。”

“本来嘛,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整个工作队都是这门认为的。”

“那你为啥要在这个时候找我说这些呢?”

“我也不知道。”赵妩瑕心情烦乱地说,“我听你说你要离开工作队了,心情突然就紧张起来。”

“有什么好紧张的,一个人除了当农民,不会在一个地方或一个单位待一辈子。”范廷簇说,“你也不会在工作队待一辈子啊,说不准哪一天你也会像肖美玉一样,离开工作队到县上去工作的”。

“问题是你离开了工作队,我就见不到你了。”这个时候的赵妩瑕,活象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的天真,她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范廷簇。

“我离开工作队,和你离开工作队,结果都是一样的呀!”范廷簇象幼儿园的老师,殷殷地看着赵妩瑕说,“假如你离开了工作队,到县上工作去了,而我又还在工作队待着,你不是同样也见不到我吗?”

“那我情愿不离开工作队,永远和你待在一起。”赵妩瑕不假思索地说。

“傻师妹。”范廷簇以大哥哥的姿态,用手指戳了一下赵妩瑕的额头,“你真是傻的可爱,我有这么重要么?有了机会还不走的远远的,留在这儿干啥?你不是盼着离开农村么?”

“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是现在。”赵妩瑕深情地说,“假如我真的有离开工作队的那一天,而你又还在这里的话,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范廷簇知道,她这话是完全不会当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于是又试探说,“假如你跟肖美玉一样,是去县革委的某个部门当干部,你还在这儿不走么?”

“你要是接受了我对你的爱,我就不走。”

“那我不接受你的爱你就走,是不是?”赵妩瑕沉默不语。

“这就对了,这才是你明智的选择。”范廷簇见赵妩瑕感情有了动摇,于是又加重语气说道,“对于女孩子来说,某个时期,某个阶段,工作的机会只有一个,男人就不一样,失去了一个,还可以在等一个。”

“那么,要是你先于我离开工作队,你会走吗?”赵妩瑕又问。

“走啊,怎么不走,因为这儿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眷顾,不象我离开陆军医院那样难舍难分。”范廷簇回忆说,“因为陆军医院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

“难道我也不值得你眷恋吗?”赵妩瑕情真意切地问。

“值得,因为你很可爱。”范廷簇假意逢迎地说,“我把你装在心里,走到什么地方,就把你带到什么地方,哪怕天涯海角,也不会把你忘掉。”

“我知道,你说的仅仅是我给你的印象,并不是我这个大活人。”

“是啊,我只能做到这一点。”范廷簇毫无掩饰地说。

“你不接受我,我也没有办法。”赵妩瑕掏出手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你现在不接受我,将来你肯定要后悔的。不信,走着瞧!”

赵妩瑕说完,狠狠地瞪了范廷簇一眼,辟下范廷簇就不管了。正待要走时,柳树林的后面飘来了肖美玉的声音:“好啊,赵妩瑕,你也会来这一手啊,怎么样,拉下水没有?你们所说的一切,我都听到了。”

“你不要在那儿看我的笑神(即嘲笑的意思),我也是从你那儿学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赵妩瑕麻起胆子倒打一耙,“我不揭你的老底,你反倒挑起我的战来了。”

肖美玉信以为真,赶忙帮着赵妩瑕说道,“妩瑕,不要理他,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没有哪个女孩子把他征服得了。”

“怎么,你承认了,真是不打自招。”赵妩瑕装做切齿痛恨的样子,“真没想到你比我下手还早”。

“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肖美玉急切地说。

“什么好消息,”赵妩瑕接过肖美玉的话,“你不会告诉我,半瓶醋已经被你抢到手了吧!”

“瞧你,尽说些没根没据的话。”肖美玉扯了一下赵妩瑕,“你要不相信,我就不说了。”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你不说就算了。”赵妩瑕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儿,嘴唇还故意噘了一下。

“你也跟我一样,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难道你不高兴?”肖美玉带着几分庆幸地说。

“真的呀,肖秘书,是谁告诉你的,消息准确吗?”赵妩瑕带着几分怀疑地问。

“是胡队长要我转告你,叫你尽快去县革委的宣传组报道。”肖美玉说,“我就是专门跑来通知你的。”

“你是刚刚来,还是来了好长时间了?”赵妩瑕联想起先前在柳树林中与范廷簇搂抱在一起的尴尬举动,故意问道。

反映敏感的肖美玉又重复打趣道,“刚才我不是说了,你们两个从头到尾的举动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你又怎么样,我们又没有脱了裤子搞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赵妩瑕无所畏惧地说。

“妩瑕,我真是佩服你了,什么话你都说得出来。”肖美玉笑着说。

“本来就是嘛!”赵妩瑕说完了,接着又问道,“哎,肖秘书,你知道叫我去做什么吗?”

“说县革委要办一份全县发行的报纸,一个星期一张,具体干什么,你去了就知道了。”肖美玉说,“哦,这方面的事情,可能半瓶醋知道,你问问他不就得啦。”

“喂,范哥,你过来,我有事要请教你。”赵妩瑕说,“刚才肖秘书说的你也听到了,我只是不知道办报纸要做些什么事情?你要是知道,你就给我说说。”

范廷簇走过来几步,“具体我也没有办过报纸,但我知道大体要做些什么事情。首先是组织稿件,其次是编辑稿子,接着就是组板排板,安排版面,拣字,校对,拼版,制版,审查版面,如果要转发新华社的消息,就还要接收新华社的电讯文稿。假如要刊登照片,就还要制版,最后才是印刷,跑邮电局发行。总之,程序很多,少不了熬夜。”

“我的天呐,一小张报纸还要费那么大的周张,还不如不办。”赵妩瑕毫无深浅地说。

“尽说瞎话,不办这张报纸,你能有这个机会么?”范廷簇说,“这段时间你要不学习写作,不在地区报纸上刊登你写的文章,老实说,也没有你的戏唱。虽然办报纸的环节很多,也不会全都包给你一个人去做,你只参与其中的某一个环节而已,比如编辑,比如校对,比如组稿。”

“哎呀,真是,没有机会的时候,总想脱离农村。有了机会,又不想走了。”赵妩瑕叹了一口气,才懒洋洋地说。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肖美玉偏起脑袋盯了赵妩瑕一眼,画蛇添足地说。

“我就不相信,你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赵妩瑕很不服气地说。

“我知道你想跟半瓶醋在一起。”

“你真是我肚子里面的一条蛔虫。”赵妩瑕毫不否认地说,“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其实你跟我也一样,当初要不是范哥在三劝你,你也不想离开他。”

“这个话就是你瞎蒙的了,根本没有这回事。”肖美玉故意否认道。

“哼,瞎蒙,有人把眼睛都差点哭瞎了,你还说我瞎蒙。”赵妩瑕毫不示弱地说,“我就不象你,心是口非。”

“不是心是口非,而是口是心非。”肖美玉纠正道。

“不,我就要说你是心是口非,明明心里白天黑夜想着范哥,嘴上还不承认。”赵妩瑕补充说,“这还不叫心是口非吗”?

“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争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估计肖秘书也要回县上去了。”范廷簇拿出老大哥的姿态,安排说,“赵妩瑕,麻烦你去给郝梦多说一声,请她安排一顿伙食,我们大家最后聚一聚,就算我们还在这儿的给你们两位饯行。钱吗,我来出。”

“这怎么行,还是我来出,我是有工资收入的。”肖美玉自告奋勇地说,“在说,一顿饭也花不了多少钱。”

“还是我来出吧,我还是有钱的。”范廷簇打肿脸充胖子。

“你有什么钱,你只有工分,”赵妩瑕也插话说,“还要公社给你开了介绍信,生产队才会给你记工分。”

“有啊,郁金香还在给我寄钱来。”范廷簇得意地说。

“她都和你分手了,还在给你寄钱来,哄鬼去吧,我不信。”肖美玉说。

范廷簇回答道,“信不信,由你喽!”

郝梦多听了是范廷簇的提议,又去找邮电所的小吴。郝梦多将来意说明以后,小吴爽快地答应道,“没有问题,就交给我来安排吧。几十块钱,你们谁也不要出了,我们这儿还有一点接待费,就用它来开支。”

聚餐开始后,首先由焦吉桦代表工作队讲了几句祝词,“各位同学、各位校友:我们反帝公社农村工作队,成立快一年来,先后为县上输送了两个人才,这是我们工作队的骄傲和自豪!这顿欢送同学高升的便饭,本来应该由我们工作队来安排的,结果,给邮电所找了麻烦,我代表工作队表示感谢。”

大家都以为,无论如何她会顺便提一句“肖美玉、赵妩瑕在范廷簇同学的帮助下,提高了写作能力,才有了到县上工作的机会。”结果,就连这样的话她都没有说。赵妩瑕听了,心里很是气不过。焦吉桦的话音刚落地,赵妩瑕就接着说道,“既然是欢送会,既然是聚餐,那么,我就来说几句心里话。我能有这样一个好机会,首先我要感谢范廷簇同学对我的关心和帮助。他不但耐心教我写公文材料,还教我写新闻报道。没有他的帮助,我是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我不象有的人,接受了别人的帮助,有机会离开了农村,连感谢的话都没有一句……”

范廷簇听了,知道赵妩瑕的话是针对肖美玉的,急忙用手肘碰了碰赵妩瑕,制止她不要在继续往下说了。

肖美玉也很清楚,赵妩瑕的话是针对她说的。然而,赵妩瑕哪里知道,肖美玉为了感谢范廷簇的帮助,动了多少脑筋,想了多少办法来表示,范廷簇就是不接受,最后甚至准备用爱情用肉体来表达,范廷簇都坚辞不受。虽然赵妩瑕也多少风闻一些肖美玉在追求范廷簇的消息,但是,赵妩瑕根本不知道其中包含了很多的感恩和回报的成分。

此刻的肖美玉,心里痛苦极了。她在心里暗自埋怨道,“赵妩瑕不知道,不理解,情有可原。难道你范廷簇也不知道,不理解吗?直到此刻,我肖美玉也没有忘记你对我的关心和帮助啊,我也还在继续寻求你能接受的方式来感谢你,报答你呀!”肖美玉正想象赵妩瑕一样,光面堂皇地说几句感谢范廷簇的话,正待要开口,突然被工作队的副队长焦吉桦抢了过去,“我们工作队之所以出材料,出成绩,出人才,

“都是我们公社革委会正确领导的结果,都是我们工作队正确培养的结晶,不是哪一个人的成绩。没有我们公社革委会的正确领导,没有我们工作队的精心培养,肖美玉和赵妩瑕也不会有到县上工作的机会。”交际花的话刚说完,公社秘书就来通知她去参加开会。她刚走出邮电所,里面就热闹起来,“范哥,你不要听她放屁,她不承认你的作用,我承认。这种睁起眼睛说瞎话的人,说不定她明年这个时候还在这儿鬼混。”

“她不是不知道范廷簇同学在肖美玉、赵妩瑕身上发挥的作用,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坐在最里边的同学郑挚说,“她一惯两眼向上习惯了,所以思维、行动、说话的方式,都跟领导一个样,所以,也才会不顾客观事实地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就是社会不同时期产生的怪胎。她以为她就是工作队月月拿工资的领导,结果,还是跟我们一样评工分。”

“这样的人好处也不少啊,领导喜欢!”郝梦多带着几分讥讽和酸溜溜的醋意说,“只要领导喜欢,她就有很多机会。”

“不见得,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加上赵妩瑕,工作队就走了两个人了,怎么就没有她。”公社邮电所的小吴来了兴趣,也凑热闹说。

“肖美玉、赵妩瑕是怎样创造机会走的,除了她们两个人的自身努力之外,是谁在后面起了作用,我不说大家都是知道的。”郝梦多为范廷簇打报不平地说,“虽然我是局外人,我提议半瓶醋说几句,也许对我们大家都会有点启示。”

“好好好,我也想提这个建议。”赵妩瑕十分热情地符合道。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要我说的话,”范廷簇语重心长地说,“肖美玉和赵妩瑕能有今天的机会,说明我们只要肯勤奋学习,手里掌握一技之长,无论时间早晚,机会还是会有的。我很赞同赵妩瑕曾经说过的两句话,只要学到了本事,今年没有机会,也许明年就有;这里派不上用场,或许换个地方就能大显身手。在这一点上,到是对我很有启发。赵妩瑕的话,她自己的行动和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

肖美玉也想说几句敷衍场合的话,她看了范廷簇一眼,范廷簇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又考虑到自己是上面委派下来工作的,不便于说长道短,也就不在发言了。最后,郝梦多出来打总结,代表工作队谢过邮电所的小吴,欢送赵妩瑕的聚餐会就算结束。

范廷簇、肖美玉和赵妩瑕三人出来,肖美玉顺便去直属小学看她母亲和妹妹肖美蓉去了,只有赵妩瑕跟着范廷簇一道回粮管所。路上范廷簇问道,“妩瑕,你明天就要去县上报到了,你还不回家去看看你爸爸妈妈。”

“不,我要跟你一起回粮管所。”

“我又不是找不到路,你跟着我干什么?”

赵妩瑕看了看周围没人,就小声地对着范廷簇的耳朵说道,“跟你一起回去睡觉。”

“你疯啦,怎么会想起这种事来。”范廷簇说。

“我曾经对你许诺过,只要你肯帮我离开农村,我就陪你睡觉。”赵妩瑕说,“明天我就要告别农村了,完全是你帮助我的结果。没有你帮我,我是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我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兑现。”

“赵妩瑕,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自己说的赌气话,你也当真!”范廷簇劝导说,“你可千万别认真,你一个黄花姑娘,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好啊,那你就接受我对你的爱,二者你必须取其一,看你愿意选哪一头。”

“算我求你了,妩瑕,”范廷簇急了,“你知道不,虽然我们是同学,是校友,是同事,但是,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小妹妹来看待。如果我的小妹妹还在,也跟你年龄差不多,赶快收起你的念头吧。”

“不,我就要你选一头。”赵妩瑕仍然坚持说,“要么你就接受我的爱,要么我就陪你睡一夜。”

“你还是赶快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吧,我有急事回我老家去一趟。”范廷簇说,“明早我来要是赶得上,我就送你上车。要是赶不上,你就自己上车走吧,千万不要错失了良机。还有什么要说的话,要办的事,打电话或者写信给我就是了。”范廷簇说完,也不给赵妩瑕打个招呼,就借故朝粮管所的公共厕所走去。赵妩瑕车转身来不见了范廷簇,以为他上完厕所还要回来,只好自个儿回寝室去了。原来范廷簇去公共厕所,是为了躲避赵妩瑕的纠缠。他待赵妩瑕回自己的寝室后,就悄悄跑回自己的老家去了。

肖美玉回粮管所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只见隔壁的赵妩瑕正在收拾东西。于是,她不等赵妩瑕招呼就走了进去,说道,“妩瑕,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们一起上楼去看看半瓶醋吧,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说他要回老家去一趟,明天早上才赶回来。”赵妩瑕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他说没说家里有什么事?”肖美玉带着几分着急的口气问。

“这个他到没有说,也许回去看他的老母亲吧。”

“哦,你才是该回去看看你爸爸妈妈,”肖美玉关切地说,“你这一走啊,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来了。”

“县城离这儿不过三十多公里,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的呀?”赵妩瑕天真地说。

“不是随便就能走的。”肖美玉亲切地说,“要走你得先请假,领导批准了你才能走。中学读书时也是这样的呀,难道你都全忘啦?”

“这些年在农村散漫惯了,谁还记得这么多,生活还得从头开始。”

“是啊,我们两个都还算是幸运的,碰上了范廷簇的热心帮助,要不,就算有一万个机会,也轮不到你我两个脑壳上。”肖美玉感激地说,“开始接触他的时候,我还很不以为然,内心还真有点看不起他。他也从不主动跟我说点什么。后来他听我说我母亲患了精神病以后,他才说他有办法帮我母亲治病。于是,就跟我去了我家,看了我们家居住的环境,又看了我母亲的病,他才说他对我产生了同情心,他要想办法帮我创造条件,等待机会离开那个百鹤山。”

“我可没有你那么幸运。尽管我知道范廷簇帮了你不少,龟儿子的他就是整死不承认,所以我说他龟儿的帮你脱了裤子,舔了你的屁眼儿,还要给你洗屁股,我没有说错吧。”赵妩瑕毫不忌讳地说,“你走以后,队里把我调整来顶你的组长位子,我要他帮我,他整死不答应。后来,我对他又是咒骂,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整天软缠硬磨,甚至我还赖在他的床上不走。

“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只要你肯帮我,我就脱了裤儿陪他睡觉,他还是不理皮(即不答应)。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就给他来最狠的一招,我说,你如果还是不帮我,我就把你跟肖美玉的事抖出来。他被我逼得没有办法了,他才答应帮我的。这不,今晚上我就打算陪他睡觉的,结果,他推说家里有事跑回老家躲我去了。”

“妩瑕,你真是这么想的呀,我不信。”肖美玉摇着头说。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这样想的:人家帮我改变了命运,就是陪他睡一个晚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女人迟早都要跟男人睡的。”赵妩瑕大大咧咧地说,“即便如此,我看也还是对人家有所亏欠。”

“妩瑕,要说你就说你自己吧,你不要说我们我们的。”肖美玉故意避开说,“你说我们,连我也扯进去了。”

“哦哟哟哟哟,你不要以为你就高尚得很!我只不过象个点亮了的灯笼,里头亮,外头也亮。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赵妩瑕毫不退让地说,“不象你,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是两码事。嘴上说的实现不了,就千方百计编织套儿让别人去钻。”赵妩瑕害怕肖美玉认起真来,接着又解释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究竟干了些什么烂事,只是猜想:你拿出来的每一份材料,都是半瓶醋在背地里帮你加工改写的。为了达到我要他帮我的目的,也就不择手段地讹诈他,说他跟你怎么样怎么样来威胁他。”

“赵妩瑕呀,赵妩瑕,我真是服了你了。”肖美玉慨叹地说,“你真是说的出来,也做的出来,目的达到了,还要把自己施行的阴谋手段告诉别人。”

“别人是谁呀,不就是你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到了县城,说不准我们还要天天见面呢!”赵妩瑕不无遗憾地说,“这下到好,被帮的人离开了农村,帮忙的人还在乡下,这位置完全被颠倒过来了。”

“唉,妩瑕,我诚心诚意的问你一件事情。”肖美玉两眼盯着赵妩瑕,低声说道,“你是不是真心爱上半瓶醋了?”

“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民,我会爱他吗,你也不想想。”赵妩瑕无比鄙夷地说。

“那你们在柳树林子里的那一幕,你怎么解释?”肖美玉追问道。

“逢场作戏你懂不懂?”

“你不该欺骗人家呀!”肖美玉打抱不平地说,“人家尽心尽力地帮你改变了命运,你却这样回报人家……

肖美玉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妩瑕便接着道,“我承认是他帮我改变了命运,问题在于不是他心甘情愿帮我的,是我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威逼他,他才答应帮我的。所以,我不会领他半分钱的情,更说不上我会爱他。”

肖美玉以为赵妩瑕说完了,还想站在半瓶醋一边说点什么,突然又听赵妩瑕说道,“就算我真心真意爱上了他,他会接受我么?你比我漂亮多了,他都不接受,我何必自讨没趣”!

说了一会儿,肖美玉也帮着赵妩瑕收拾起东西来。收拾的差不多了,肖美玉才回到自己的寝室。这一个晚上,肖美玉心情很不平静,她想了许多许多的事情。正如赵妩瑕说的那样,接受帮助的人到脱离农村有了工作,而帮助别人的人,反倒被冷落起来,还在继续当他的农民。不是说当农民就不光彩,问题是他可以做普通农民不能做的事情,他做的事情对社会更有用,更比普通农民做的事情价值要高出许多!是社会不需要他吗,不是。

比如治病救人,他就能治很多医生治不好也治不了的精神病,然而,能够管他的人,能够掌握他命运的人,偏偏就不让他做,只在诊疗所工作了两三个月,就凭县卫生局副局长的一句话,就把一个好端端的诊疗所给撤了。按照这个逻辑,恐怕在工作队也呆不了多久了。谁能掌握他的命运,那就是当地的掌权者——现在的反帝公社革委会主任熊德启。因为在全公社,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肖美玉想了一阵,又联系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要不是被抽到农村工作队来,那就永远也接触不到范廷簇,不但母亲的精神病没人治得好,就连自己也只能一辈子住在百鹤山里了,哪里还有出来工作的机会。现在,又把自己妹妹的工作也解决了,从此,全家人永远离开了深山老林,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也许就是老辈人常说的缘分吧!既然是缘分,他为什么就不接受自己的那一分赤诚的爱呢?在这以前,已经有一个郁金香爱着他。

可是,郁金香已经不得已跟他分手了,他为什么还坚持不接受自己呢?也许他认为他还是个农民,不可能跟一个有工作的女人结合在一起,这样的自卑感也不是没有的,轮到谁,也会这么想。至于说他担心的是怕毁了爱他的人的幸福,也许是他的真实想法,也许是他坚持不接受对方的一种理由或借口。前者与后者相比,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幸福这个形容词,是个很难界定的东西,怎样理解都可以

。如果说爱就是幸福,就不存在毁不毁的问题。假如说幸福是一种感觉,那么范围就太广了。细说起来,既没有高下之分,也没有深浅之别。比如说,嘴谗的时候,有肉吃就是幸福,这是一种感觉;当别人的生命处于危急的时候,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把别人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也是一种非常满足的感觉,这个算不算幸福。肖美玉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第二天早上范廷簇从老家赶回来时,赵妩瑕已经走了,只剩下了一个肖美玉。

赵妩瑕去县上报到的消息,在反帝公社的机关大院里引起了掀然大波。“嗨嗨,真他妈的东海龙王升天了,一个小小的农村工作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居然被县上调走了两个女人。她们临时抽在工作队里来,地皮还没有踩热呢,就调在县上去了。老子在基层都干了十多二十年了,如今还在公社上待着,这里边一定大有来头”。发牢骚的是反帝公社资格最老的社长赵长寿。赵社长发完了感慨,接着又补充道,“有蹊跷啊,有蹊跷,这里边一定有蹊跷”。

“赵社长啊,你叹啥子气嘛!”赵长寿的话音还没落地,唯恐天下不乱的公社秘书就加油道,“哼,资格老又怎样,资格老不如运气好。人家抽到工作队来才几天?前后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左右吧,县上一个电话通知就调起走了。赵社长啊,我看你这一二十年,算是白干了。”

“谁说不是?”心里本来就有不少怨气的赵社长,听了公社谭秘书的煽动,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便接着无限夸张地继续发他的牢骚,“是啊,谭秘书,你是晓得的,老子卵子拖灰(形容很小就参加工作)就干起,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啊,你说是不是。老子今年就快五十岁了,现如今老子还在这乡坝头,你说这世道公平不公平?”赵社长的口语是离开“老子”不说话的,几句牢骚就连称了好几个老子。

坐在一旁看简报的公社革委会主任熊德启,听了赵社长发的牢骚,也觉得里面多少有点问题,他把两只眼睛转移到胡队长身上,有意无意地插话道,“唉,‘胡乱干’(即工作队队长胡銮淦,公社机关的干部只有熊主任熊德启才敢直呼他胡乱干),工作队是你在掌舵,队里的情况也只有你最清楚,说说看,为啥不到一年时间,你们队里就被县上调走了两个人,这里边有没有你胡乱干的因素”。

“唉唉唉,熊主任,这两个人都是县上直接通过电话调起走的哈,这个你是晓得的啰!”胡队长听了熊主任的问话,神经立马就敏感起来,“唉,熊主任,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在工作上有胡乱干的行为,也不敢随便去乱干这两个女人吧”。

那公社谭秘书一惯是舔熊主任屁股的角色,他见胡队长误解了熊德启的意思,便立马补充道,“唉,胡队长,你误解熊主任的意思了。熊主任是说,在肖美玉和赵妩瑕的工作问题上,你有没有失误的地方,不是说你胡乱干就干了这两个女人。”

“哦,那就是我理解错了,谭秘书,多谢你的指点。”胡銮淦说着,又把目光从谭秘书那里,转移到熊德启身上来,“熊主任,你是晓得的哟,我胡銮淦一向做事谨小慎为,决不会去犯这方面的错误。肖美玉和赵妩瑕离开工作队,那是县上直接电话通知的啰!在说人事调动方面的问题,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就是公社以内调整一个生产队长,我都要先报给你批准的喽”

反帝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工作队队长胡銮淦正很委屈似的说着,工作队副队长焦吉桦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胡銮淦见他的助手——工作队副队长焦吉桦来了,仿佛见到了大救星一般,“哦,焦(副)队长,你来得正好,我们这里正在议论肖美玉和赵妩瑕被县上调走的问题。你来说说看,具体情况你比我更清楚。”

“我也正在琢磨这个问题呀,先是把肖美玉调走。”焦吉桦说到这里,发现大门后面有一根矮板凳,她顺手拖过来坐了,接着又说道,“我们工作队才成立半年多点,就把肖美玉调走了。这不,肖美玉调走还不到半年,又把‘闹山麻雀’给调走了。”

“闹山麻雀,谁叫‘闹山麻雀’?”熊主任好奇地插了一句。

“哦,熊主任,焦(副)队长说的‘闹山麻雀’,就是那个叽叽喳喳的赵妩瑕。八大队党支部书记赵光明的千金。”胡銮淦目光炯炯地看着熊德启,小心翼翼地作了补充。

熊德启大而滑之地听了焦吉桦的汇报,似乎受到了一点启发,于是又问焦吉桦道,“她们两个是如何被县上调走的,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吗?”熊德启担心焦副队长弄不明白他的意思,没等焦吉桦补充又说道,“换句话说,就是县里看上了这两个年轻女人有些啥子能耐。我们在公社基层干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想起要调我们。她们才从农村出来,鞋子还没穿烂一双就调走了,这里边肯定有篇大文章”。

谭秘书先前听了赵社长发的牢骚,这时又听了熊主任的高论,于是紧跟着拍马屁道,“嗯,熊主任、赵社长的高论,出乎预料的一拍即合,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焦(副)队长,把你掌握的情况给熊主任、赵社长汇报汇报,我们也好借此总结一下我们工作队的工作。”胡銮淦借花献佛地说,“公社领导了解了我们工作队的情况,以便进一步加强对我们工作队的领导”。

公社谭秘书听了一阵,仿佛觉得几个公社领导不是在空泛议论,而是在正经八百地了解农村工作队的工作,于是假迷三道的拿了一个记事本,在本子上鬼画桃符起来。

焦吉桦见几个公社领导先前还是二不夸五(即不严肃不正规的意思)的,现在都严肃了起来,也就正而八经地做了汇报:“肖美玉和赵妩瑕先后被县上调走,依我看跟半瓶醋有很大的关系……”

“咹,谁叫半瓶醋?你们工作队还有叫半瓶醋的。”熊德启感到吃惊地问。

“熊主任,你不晓得哇,就是从部队上退伍回来那个转二哥,他叫范廷簇。”胡銮淦解释说,“因为他的名字叫范廷簇,听起来就像叫半瓶醋,所以,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半瓶醋。”

熊德启一听,就惊讶地说道,“哦,就是那个小狗日的嗦,你说范廷簇我就晓得了,他去当兵以前我就认识的。他本来是叫范廷簇的嘛,怎么会叫‘半瓶醋’了呢?”

公社谭秘书听了熊主任发出的疑问,立刻‘献宝’(这里作贬义词用)道,“熊主任,半瓶醋跟半罐水是一个意思,啥都知道这么一点点,又还啥都不懂。”谭秘书用大姆指掐住右手掌后边最小一个指姆的指甲鄙夷地说。

谭秘书刚说完,赵社长就狠狠地瞪了谭秘书一眼,“你听焦(副)队长汇报完了你在说好不好,不要半中间打‘夹叉’(即不要随便插话的意思)。焦(副)队长,你接着说”。

“我们工作队一共分了五个组,肖美玉和半瓶醋一个组,组长是肖美玉。队里规定,每个组的文字材料由组长撰写完成,然后交到队里来。肖美玉的文字功底我是晓得的,写个简单的工作总结或者情况汇报什么的,她还是能胜任的,毕竟人家也是高中毕业生。但是,要说能写出让县上加《编者按》又转发全县的《工作简报》,恐怕有点力不从心了。况且她还不仅写简报,她还写新闻报道。可能你们也看到了,地区《宁远群众报》上就刊发了她的文章”。

“那么,她这个加了《编者按》又转发全县的工作简报又是如何出来的呢?”熊德启边说边抠脑袋,“她周围有没有人帮她写,或者说帮她修改,加工,润色呢!”

“没有啊,她手下就只有一个范廷簇,而且我们队里规定各组的材料是由组长负责完成的,即便他范廷簇会写,他也插不上手啊!”

焦吉桦刚把话说完,熊德启就接着道,“我只晓得他小狗日的范廷簇在陆军医院学了一手,会看病,而且还医得好精神病,没听说他会写文章啊。”

“他一个转二哥,大字不识半箩筐,会写啥子文章嘛,这不是裤裆头拉二胡——兜(逗)起扯吗?”谭秘书紧接着熊德启的话,心口一致地贬低范廷簇,巴不得把范廷簇贬下十八层地狱。

“核心的问题还不在肖美玉这儿。”焦吉桦进一步展开说,“肖美玉调走以后,范廷簇那里就差一个组长,我又把赵妩瑕这个组长,调整去补充了肖美玉的组长位置,想不到的事情同样还是发生了。”焦吉桦更加窝火地说,“客观一点说,她赵妩瑕嘴皮子上的功夫到是莫得说的,但笔头子上的功夫,比起肖美玉来就差远了,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从这一点上来看,绝对是范廷簇在帮她撰写材料,还教她写新闻。所以,赵妩瑕走的还是跟肖美玉同一条路。”焦吉桦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道,“哦,对了,后来范廷簇还把赵妩瑕弄到粮管所去,吃住都跟他在一起,整天形影不离,就像两口子一样”。

“哦,还有这样的事,”熊德启吃了一惊,“你要是不说,我们还懵在鼓里头呢!”

“听你这门说起来,范廷簇还是一个迷喽?”好一阵没有说话的赵社长,终于放了一个屁出来。

“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瞎子点灯——白费油。”熊德启站起来把手一挥,“焦(副)队长,你安排一个时间,把范廷簇那个小狗日的叫来,他帮没帮肖美玉和赵妩瑕写文章,一问便知。这个任务就由你来完成。”

“嗯,这个事情我想不会这么简单。”公社社长赵长寿见要散伙了,立刻火上浇油地说道,“范廷簇这家伙特别的傲慢,好像跟我们有仇似的。其他的转二哥(即退伍兵)回来,都要三天两头的来公社拜访我们,有些时候还把我们请到馆子里边去搓一顿,喝两杯小酒,唯独范廷簇这家伙回来,看都不来看我们一眼,我想他怕不会轻易告诉你啥的哟!”

“是啊,这家伙就像茅斯(即厕所)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工作队成立快一年了,我们的办公室他都没有进来过。”胡銮淦也表示了对范廷簇的极为不满。

“算了,这个工作还是交给我来做吧!”焦吉桦为了表白自己的能力,微笑着说道,“我跟他既是同学,又是校友,现在又在一起共事,也许会套得出一点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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