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江是我二哥的同学,也是他的好朋友。我记得他们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很要好了,刘梦江经常来我家里找我二哥玩,他们一起去找其他同学玩,或者研究做个弹弓、鸟笼之类的东西。
那时候,刘梦江家在南边住,我家在庄中间住,两家还隔着几排房。1986年,我家在南边盖了六间房,和刘梦江家是前后排,就隔着五六户人家,共享一条村路。房子落成,二哥马上就搬到了南边去住。从那时起,二哥就和刘梦江经常见面聊天了。

刘梦江和二哥一样,初中没读完就不念了,开始了回家务农的生活。他们先后说媳妇,先后结婚生孩子,抚养孩子长大。
二哥生了三个孩子,东躲西藏的,终于在第三胎生了一个男孩。刘梦江只生了一个女儿,没要第二胎。他说生一胎就挺好,男孩女孩都一样,把女儿培养好就行了。刘梦江的愿望果然实现了,现在他的女儿考上了公务员,在马城镇工作,每天开车上下班。找了个镇上的对象,马上就要结婚了。刘梦江大事已了,没有什么负担了。二哥还任重而道远。
我前几天回老家呆了几天。正是酷暑天气,刘梦江每天中午午睡过后,就骑上他的大马力摩托车,来到我家房子后喊我二哥。
二哥坐上刘梦江的摩托车后座,会同二哥家对门的刘爱民一起,往西河边小马路上乘凉。那里有村里的几个人常去,比如前文提到的我的同学王新,我家老房子的邻居大鹏,还有患有轻微脑血栓的小鸿。

有时候,他们甚至跑到梁营桥边的河堤上,一边乘凉一边聊天。河水潺潺,向霍泡桥流去。树林荫翳,凉风习习,淳朴的民风在这些好朋友之中存续下来。他们悠闲地聊天,自得其乐。
写到此处,我不禁有些心驰神往。乡村之乐,莫过于此。这和王羲之等士大夫的兰亭集会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他们都是闲适和快乐的。王羲之等人的集会是雅,雅得如曲水流觞,饮酒赋诗。我二哥、刘梦江等人的集会是俗,俗得如堤边的青草、土路边的青纱帐和他们说着的老呔方言。这俗更接地气。
还是说刘梦江,他是农民不假,但他可不俗。我和他聊天才知道,他家里客厅放着音响,他最爱听的一张CD就是古筝曲《渔舟唱晚》那一张。他喜欢这种古典的悠扬的曲风。他说,这样的曲调使他内心非常舒服,浑身舒畅。
说刘梦江不俗,还有一个更有力的例证。他家崭新的正房前栽着竹子,大门外也栽着竹子。这些竹子可不是乱蓬蓬的“恶竹”,而是被他整理得非常整齐。这让我想起了诗圣杜甫草堂前的竹子,虽然他家的竹子没有杜甫草堂前的竹子多,但看起来很有风骨,毫不逊色。

刘梦江一边往小推车里铲土,一边对我说,他在纱厂里的工作是将棉纱打包,虽然干着这样接地气的工作,但毫不影响他写一首关于棉纱打包的打油诗。我问是怎么写的呢?于是,刘梦江就给我吟诵起来。我虽然一句也没记住,但毫不影响我对他的钦佩之情。诗人嘛,在哪里不可以诗意的栖居呢?
刘梦江在这些文雅之外,就是接地气的俗。他常常在晚饭后去村东的小广场上走步,走完步就在小广场边的单杠上做十几个引体向上。他在家里也制作了单杠,就是用绳子拴了一根木棍悬挂在钢构房梁上。在钢构房梁另一边,则拴上了沙袋,刘梦江用以练拳击。

这么多丰富多彩的体育锻炼项目,使刘梦江吃大鱼大肉也不胖,多年来一直保持着130斤左右的体重,他都54岁了,身材却一点也不走形。
刘梦江在纱厂工作之余,只要一有时间,就侍弄他的房前屋后一亩三分地。每天下午,我都陪着母亲和本家大姐推着轮椅,在小马路上走步锻炼。只见刘梦江家,门口干干净净,异常整洁,母亲和大姐就喜欢在他家门口停下,刹住轮椅坐一会儿。
只见刘梦江,正在他家大门口的白菜地边围篱笆。把旧竹子等距插在菜畦边,用白色结实的绳子拴着竹子,围住白菜畦。这活儿干得精细又四至,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人。他家新装修的“北京平”很整洁,门口新盖的三间倒座很气派,这些都显示着刘梦江是一个要好儿上进的人。

有时,刘梦江吃完晚饭,就叫我二哥去他家门口三间倒座里聊天。他家大门前的灯很亮,很快就聚集了一群聊天的人。有时,刘梦江来我二哥家,和我二哥、刘爱民、刘焕新等一齐聊天。
那天,我也参与了聊天。刘梦江说到我们村的一位同龄人考上了哈工大,毕业后到了北京某部工作。因为他想读研究生而父母没让他读,也因为在某部工作不如意,这人竟然辞职了,去五台山当了和尚。后来,他父亲病逝也没回家,现在白发苍苍的母亲已经80多岁了,整天坐在后门口。有老乡在五台山看到他,告诉了他在老家的弟弟,弟弟过去找他,他竟说:“你以后别来了,我也不在这里呆了,我会到别的寺庙,让你们找不到我,我不会回家的。”
讲到这里,刘梦江感慨道:“他研修佛法,难道不知道我佛慈悲吗?对母亲都不慈悲为怀,这佛法是学得好还是不好呢?”
听到这里,我不禁唏嘘,还是刘梦江活得更为通透啊!
这正是:
梦江在农村,大隐隐其身。
所言多透彻,谈笑话古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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