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府的嫡女》
我及笄那天,雪下的很大,他说要退婚。
我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砸到他身上,「他日你莫要后悔。」
爹忧虑的看着我:「若若,天下好男儿多的是,爹爹定能帮你寻的更好的。」
我抹了抹眼泪,我好歹也是青州知府的嫡女,林和年竟不顾惜日情谊,此举伤的不仅是我,还有我家的脸面。
楚宁远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眼巴巴的往我家里赶,怕是来看热闹,我让小桃把他赶出去,他又从院子里翻了进来。
我爹还在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心想:一定要比林和年好的。
我边哭边说:「文武双全,重情重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楚宁远悠悠说道:「你这是要侍卫啊?」
这家伙,从小就喜欢跟我作对。
我继续补充:「最好是个哑巴。」
我爹清咳了一下,而后说道:「那我去帮你物色。」
等我爹走后,我不甘心地在院子里扔着雪球,我到底哪里不好了,林和年竟然这样对我。
小桃在身后急切地说着:「小姐,你莫碰雪了,免得受了风寒。」
楚宁远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我瞪他。
「你家小姐身体壮如牛,小桃你这真是白担心,若若她可一点都不弱。」
小桃生气地说道:「楚少爷,你怎么总是和我家小姐开玩笑。」
我气急,什么叫身体壮如牛?
儿时我喜欢玩闹,曾掉到冰窟窿里,虽被救了,却也留下了隐疾,时常生病。
爹爹心疼我,便让我去拜师学艺,这才捡回一条狗……小命。
楚宁远打不过我,便总是讥笑我。
狗东西。
今儿心情不好,实在不想搭理他。
楚宁远见我没说话,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如果没人要你,我就发发慈悲娶你吧?」
我拿下他的爪子,反手一掌给他拍趴下。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水,说道:「怎么样?」
我转身笑道:「你做梦!」
这孙子就知道捉弄我。
(二)
冷静之后,我不由得细想一番。
我娘与林和年的娘是手帕之交,想来并不是林家要退婚,那便是林和年自己的主意,可他为何这般不顾后果?
不行,我得弄清楚。
我带着小桃直奔林府,路过布庄却看到林和年与一姑娘十指相扣,羡煞旁人。
那姑娘一口江南小调,吴糯软语,惹人怜,林和年笑脸盈盈帮她拿着选好的布料,深情地与她对望。
原来如此。
小桃似乎比我还生气,「小姐,没想到林公子竟然是这种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人。」
换平日里,我肯定要哭闹的,可今日却异常冷静,我可不能失了青州白家的颜面。
我带着小桃走到布庄,对着林和年和那姑娘和善一笑。
林和年却皱着眉头将那姑娘挡在他身后,这个动作,却让我的心一下绞痛起来。
我强忍着眼泪,扶着小桃,拿出了我一直放在身上的白玉吊坠,冷静说道:「林和年,这个是你以前送给我的,现在还你。从此我们两人再无关系,以后再让我碰到你,我绝对下狠手弄死你。」
林和年的睫毛颤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我倔强地扭过头,不再理会他。
从前我最喜爱他的温文尔雅,如此却是这般讽刺….
回家之后,楚宁远又过来了。
我拿着一壶酒坐在院子里,问他和小桃:「我到底哪里不如那姑娘了?」
楚宁远叹了口气:「她有她的长处,你有你的短处嘛。」
我撇了他一眼,这厮果真不会说人话。
小桃啐道:「我家小姐自然是最好的,艳绝倾城,文武双全,林公子怕是患了眼疾,才会着了那狐媚子的道。」
我哀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楚宁远深深看了我一眼,良久说道:「我们三人是一同长大的,你的初见又不只有他。」
我摇摇头,非常认真地告诉他:「不是三个人,你是狗。」
(三)
林和年的爹娘拉着他来我家赔罪了。
他们不同意退婚。
大堂上,我爹板着脸,不愿意理会他们,我倔强的仰起头,不作回答。
我娘骂道:「你们家和年这般欺负我的若若,这个婚不是由你们想退就退,不退就不退的。」
还好爹娘比较顾忌我的感受,我忍着心痛,指着林和年说道:「他给我的信物,我也交还了,这个婚退定了。」
林和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估计想不到,从前那个一直追在他后面的小姑娘,如今怎么说断就断的这么干脆。
一开口我的喉咙就带了哭音:「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在我眼里纵然是千般万般好,我不喜欢你的时候,就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白若若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年姨见我态度强硬,面带愧意的看着我:「若若,年姨是看着你长大的,在心里一直是把你当着自己的儿媳,想来是我们家和年没有这个福分了。」
林和年脸上阴晴不定,抿着嘴不作回答。
林叔还是不想放弃:「若若实在不想嫁,我们也不能逼你,可是退婚毕竟对女子名声不好….就怕以后再难寻得好归属。」
我爹听完,气得把茶杯摔在桌子上,刚准备开口,就听到楚宁远的声音传来。
「谁说若若寻不到好归属了,我明天就让我爹娘过来提亲。」
这家伙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呃….他为什么总往我家跑。
我爹撇了一下楚宁远,又看了一眼林叔。
「就算若若以后不想嫁,我们白家也可以养她一辈子。」
我在心里默默给我爹鼓掌,有个靠谱的爹果真事倍功半,这个退亲总算要告一段落了。
我给我爹使了个眼色,便拉着楚宁远往外面走。
「你怎么总来凑热闹?」
楚宁远勾着我的肩膀,全部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这厮是不想活了。
我一边抓起他的一只手,从背后给他抵在墙上,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耳朵,问道:「还敢跟我动手动脚了?」
他还不求饶,我继续加大力气。
「若若,你知道你跟那姑娘差在哪了嘛,你太凶了。」
这话更是点起了我心中的怒火。
还没有等我发作,林和年却突然出现了。
他像往常一般叫了我一声。
「若若。」
许是被楚宁远刺激到了,我现在看到林和年就想到了站在他身边腻到人心里的姑娘。
「滚。」
我带着楚宁远走了,这厮的手像是长在了我的肩膀上,打都打不掉,算了随他去吧。
在确定林和年没有跟过来,我漫不经心地说着。
「我知道你刚才是看到了林和年,才用那姑娘来刺激我。」
楚宁远并没有否认,但是只在解释为什么说我凶,「许是我习惯了,也没有觉得你太凶,但是不习惯的人,难免会觉得嘛。」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募然升起可疑的红晕。
「我娘也经常掐我爹耳朵。」
我不由得笑开了怀。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爹惧内。」
楚伯伯爱攒私房钱,他认为这是男人尊严的体现,可是他又不敢把银子藏在自己家里,只好把银子放在我爹这。
我爹还嘲笑他,直到这些银子被我无意中翻出来了。
「若若,这是你楚伯伯的银子,不是你爹的。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你娘,不然我跟你楚伯伯都要英年早逝了。」
「好说好说,只是爹爹,我的月例是不是可以涨了。」
「白若若,你可不要趁火打劫。」
「算了,我去找我娘。」
「好好好,给你涨,给你涨。」
可多亏了楚伯伯,才让我月例翻倍,想到这,我不禁又笑了。
楚宁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罢了,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这次就放过他。
(四)
我爹以为楚宁远真的要娶我,他忧心忡忡的说:「楚家这小子,从小就跟你不对付,你们两一见面就掐,要真在一起了,这以后不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我捏捏眉心,他完全多虑了,楚宁远不喜欢我,怎么会娶我,此举只不过是想给我解围罢了。
我爹嫌我不够烦似的,继续说道:「林家这孩子,看着懂事靠谱,谁知道竟为了一个不入流的戏子与我们白家退亲。」
「爹呀,这事儿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嘛。我还不想嫁人呢,我想在你跟娘亲身边多呆几年。」
我帮我爹捏着肩膀,安抚了他几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跟小桃聊天。
楚宁远又又又…来了。
我瞪他:「你是把我家当你家了嘛?」
他丝毫不尴尬,非常自然地坐在我旁边。
「你们聊什么呢?」
小桃给他倒了一杯清茶,不怀好意地说着:「小姐非要我在她身上找缺点,小桃愚笨,实在不知道小姐有什么缺点,要不楚公子你来指点一下?」
楚宁远一本正经地说着:「脾气火爆,做事冲动,死心眼,脑子迟钝。」
我反手一掌:「我是让你指点我,不是让你对我指指点点。」
楚宁远委屈的叫道:「即使你有这些缺点,我也没有嫌弃过你啊。」
我尴尬得咳了一下,让小桃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我打你,是觉得你说的不客观,严重怀疑你造谣。」
楚宁远拍拍身上的灰,又坐在了我旁边,疑惑的看着我。
「哪里不客观?」
「死心眼,脑子迟钝?。你这就是诋毁,青州谁人不知白若若“文能捏笔宴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你竟说我迟钝。」
「那你为何一直喜欢林和年?」
为何?
「可能是他身上有股温和儒雅的气质吧,每次和你吵闹,他都有办法让我安静。」
楚宁远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以后我不跟你吵闹,你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我倒是也想,可喜欢太久了,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不过楚宁远从那天之后,再也不凶我了,我倒是百般不习惯,总觉得这厮要害我。
(五)
最近楚宁远总是想着法约我出去玩,而且不让我带着小桃,男人就是矫情。
他带我来了我们小时候经常来的桃花林。
可现在正值深秋,这里光秃秃的一片,是来看个寂寞嘛?
信他个鬼。
我刚准备走,林和年却暮然出现了。
我疑惑看了一眼楚宁远,他叹了口气。
「你们聊吧,我去前面看看。」
我心中一阵发涩,他为什么带我来见林和年?
等楚宁远走远之后,林和年才开口。
「若若,可以跟你聊会儿嘛?」
我尴尬的绞着手帕,没作回答。
他继续说道。
「若若,我跟你还有宁远,三个人一块长大,你把所有的情绪都给了他。我很羡慕宁远可以跟你吵吵闹闹,我很羡慕你们开心就笑,难过就哭的感情。我多么希望让你哭,让你笑,让你依赖的人是我,直到遇见秦秦,我才知道什么是被需要…」
不知不觉,我委屈的泪流满面。
「那是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只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
我哽咽着:「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嘛,每次被宁远捉弄,看到你我就可以迅速安静下来,你让我觉得安心,那时候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可是你….」
林和年愣住了,他想过来扶我,却被我拒绝了。
「和年,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我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了藏在树后面的楚宁远,心像是漏了一拍。
我走过去,揪着他的耳朵,打道回府。
晚上,我坐在屋顶上喝酒,楚宁远带着一把萧,坐在我旁边。
「告别过去。」我向他举杯。
「我给你吹一曲,迎接未来。」
凄婉的萧音悠悠传来,我又给了他一掌。
「这是要办丧事吗?」
他又换了一曲,我不自觉地哼了起来。
「不知道还以为家里有喜呢。」
宁远吹的更欢了。
一曲结束,他眼里像是带了星河。
许是今晚的月光太过温柔,被他盯着,我竟有些不好意思。
良久,他慢慢开口。
「白若若,我喜欢你,我每天和你吵吵闹闹是希望你可以看到我。就连你的絮絮叨叨我都觉得充满烟火气息,若若我可以娶你吗?」
等他说完,我手心都紧张的渗出了汗水,这次我想勇敢一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楚宁远欣喜若狂的搂住我,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宁远。
「我可以亲你吗?」他温柔的问我。
我害羞的点了点头,然后立马摇头,「不好吧我们还没有成亲。」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俯身下来了,嘴唇软软的,脸蛋红红的。
我睁着眼睛望着他,他默默地用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只愿白首不分离。」
五百年欢喜冤家,正好星前月下。
(六)
我正梦见楚宁远被我打趴下了,还没有乐够,就被小桃闹醒。
「小姐,小姐你别睡了,都丑时了。」
这丫头直接把我从被窝里面揪出来,死女人都怪我平常太宠着你了。
我掐着她的脸蛋,劝道:「乖小桃,现在才丑时,你再让我睡一会嘛。」
笨丫头丝毫不讲情面,「小姐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这觉什么时候不能睡,你就听话嘛,要是误了吉时,小桃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居然还敢威胁我?
「换个嫁衣、上个花轿、拜个天地,简简单单能要多少时间?」
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下了床,规规矩矩的坐在铜镜面前,任由她们摆布。
小桃正抿着嘴偷笑,我瞪过去,「笑什么笑,等过几天就把你嫁出去。」
看,她急了。
「小桃才不要嫁人,小桃要永远跟着小姐。」
我刚准备逗她,门外却传来了楚宁远的呼唤。
「若若,若若。」
我抬了抬眼,准备出去,小桃就挡着了我身前。
「小姐,你现在不能跟姑爷见面,会不吉利的。」
楚宁远还在叫唤,「若若,若若」。
我看了一眼小桃,便冲门外喊道:「就你长嘴了,小嘴叭叭的,吵个不停。」
楚宁远委屈的说道:「若若,我脑子一片空白,手心直冒汗,腿还有些发软,若若我紧张。」
不就成个亲嘛,你至于吗?
「楚宁远,你别慌,你先回去。我也是第一次成婚,我们相互鼓励,你今天一定是青州最帅的新郎官。」
楚宁远终于安心了,「若若,那我走了。」
嘤嘤嘤,他为什么不说我是青州最美的新娘子?哼,楚宁远是青州最狗的新郎官。
小桃帮我洗漱好,纠结了半天,终于开口。
「小姐,你为何突然答应跟楚公子在一起呢?你们两从小就爱打闹,我原以为你不喜欢他。」
林和年与我退婚之后,我闷闷不乐了许久,有一次宁远又来闹我。
我未能及时收力,把他手打折了,后来他有一阵没来烦我,我心虚的去问我爹,楚宁远最近在干嘛。
我爹却说那小子贪玩把手折了,而后又感染了风寒。
夜晚我躺在床上,心绪不宁,翻来覆去了很久,还是决定去他家瞧瞧。
我偷偷翻进楚宁远房间,坐在床沿看了他许久。
好吧,我承认是有点愧疚。
他许是因为发热,折腾了我一晚上,又是倒水又是喂药,我准备走,他就可怜兮兮的喊着我的名字,“若若,若若”。
多好看的一个男子啊,可惜不是个哑巴。
烦人精。
那天回家后,我才后知后觉,难道楚宁远说喜欢我是真的?
我捂着七上八下的心脏,脸烫的也像是感染了风寒。
从那之后,我好像也会在意楚宁远的感受了。
楚宁远生辰,我把绣了一个多月,栩栩如生的大黄狗香囊送给他了,瞧多适合他,他笑的眼睛都带着光,他想必很喜欢狗,我突然发现其实狗也挺可爱的(羞涩的捂脸)。
我发现楚宁远喜欢吃甜食,我便跟小桃学做了芙蓉糕,虽然最后都被我吃光了。
我发现楚宁远喜欢舞刀弄枪,我便把我最喜欢的匕首送给他防身,虽然他总是被我揍趴下。
我发现楚宁远喜欢竹青色,我便送了他一顶翡翠绿冠,虽然把他气了很久。
后来楚宁远说要娶我,我第一反应不是揍他而是脸红。
我想我是喜欢狗了。
「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是爱情,吵吵闹闹的欢喜冤家也是爱情。我跟楚宁远虽然会吵架,会斗嘴,但我们每次也会和好如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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